#NSS愛情
[GUEST] 《改寫》
自小，我總聽妳的名字。人們都在討論妳，說妳的美、妳的醜。美在外貌，醜於那注滿是非的雙唇。
活於社交圈子邊緣的我，最害怕愛說是非的人。即使就讀同一所學校，我卻未遇見過妳，我覺得那是幸運。「愛說是非的人，避之則吉。」
升讀中學，為自己創了一番名氣：學習、運動、音樂也有點成就。從別人口中得知自己成了妳談論是非的主角，對妳更是既害怕又反感。
那天是管弦樂團第一次練習。我甫進音樂室，妳轉過頭來，可憎的雙唇道出一句：「哇，怎麼XXX也在這！」 唇舌如刀槍，那是妳對我說的第一句話。我默默坐在妳旁邊的座位，心中十萬個不願意。
然而這納悶的樂團練習打開了我們之間的話題。那樂譜上72節的休止符，我們爭著要對方來數。在小提琴獨奏間，竟猖狂地玩著手機遊戲DUAL。那我們都不喜歡的《月半小夜曲》，句句刺中我心坎：「我的牽掛，我的渴望，直至以後。」
不知何時開始，我總期盼著與妳共度的分秒。不知不覺間，我漸漸喜歡上了妳這個與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。原來戀愛就如此微妙，亦如此可笑。那時候我開始擔憂，要是妳畢業了我怎麼辦，畢竟我連妳朋友也稱不上。
得知妳曾在羽毛球校隊，我更聯繫上認識已久的教練，偶爾從他口中得知妳下一年更要到英國留學，晴天霹靂。
人們都愛說「珍惜」，我到現在也未能瞭解所謂的「珍惜」、「無悔」。我能做到，只有牢記有妳的時刻，把妳裊娜的身軀烙在腦海深處。
到了樂團學年內最後一次表演，五音六律灌進雙耳成了裊裊餘音，我卻專注於身邊的妳，從眼角捕捉你一舉一動。樂曲於一片掌聲中完結，也示意我與妳的一切也將畫上句號。記得那天從舞台走回課室路上，妳笑說：「哇，你終於無炒窩！」妳不知我為妳努力練習了多久。那晚，我第一次為別人流淚。
數週後，球隊有新成員加入海外比賽的隊伍。沒想到竟是妳。三個月的時光如流星擦過，跟妳熬過多少煉獄般體能訓練。妳生病逞強的樣子，還有妳在便利店碰見我大喊我名字，讓我頓時愣住了。練習後妳要我幫妳買道地蜂蜜綠茶，自那到現在我也沒喝其他飲料。
出發那天，既興奮又懼怕。興奮能與妳共處七日七夜，懼怕限期將至，在七日後，妳一回香港便再出發到英國了。
或許妳也有把我當作朋友。我扭傷了腰，是妳為我搓藥膏，是妳不讓我拿沉重的球袋；我擦傷了腿，是妳第一時間衝來扶起我，是妳不讓我吃牛肉，生怕我傷口發炎。在酒店躺在妳身邊鋤D，到走廊玩truth or dare，是我畢生最快樂的一個星期。
最後一天在機場，朋友不慎讓妳知道我對妳的喜愛。妳接受不了同性戀。心中壓抑已久的創口瞬間爆裂，腿傷疼痛如麻，妳讓我牽著妳手，怕我受不了疼痛。妳仍擔憂我。
道別的擁抱多麼溫暖、多麼冷酷。那是我唯一一次能與妳擁抱的時刻，那照片放於手機背景，那感覺記憶猶新。我凝視妳背影，機場人山人海我眼中卻只有妳。
習慣每天朝九晚五與妳練習，沒妳的日子多難熬。三秋每夜以淚洗臉，像那些多情的古人，不知共在皎月下的妳過得如何。哭乾淚水才入夢，夢境重複妳離開的瞬間。而不能入睡的晚上，我更把所有認識的神也求一遍，天父、耶穌、佛祖、希臘神話……「讓我在看她一遍，哪怕只有幾秒，我願意用畢生幸福來兌換！」
想必我的願望達成了，能在觀塘重遇妳一次。
接下來這幾年，爛桃花充斥我青春。情人要離開我的理由再稀奇的也有，我也沒埋怨，畢竟願望達成需要附上代價。我也從沒後悔，我清楚記得許願的我在承受著多少痛楚。這些年再不幸運，「條路自己揀，仆街唔好喊」，而且，既然我熬過了那些孤獨的黑夜，又有什麼能難倒我？
妳成了我一生最重要的過客，教會我人生寶貴一課。離離合合，朋友換過幾翻，當天於身邊讓我盡傾哀愁的朋友也都成了過客。記得此事的人，好像只剩我孤身一人，卻並非囿於過往。往事回想至此，一股思念湧上心頭，筆墨下一片淋漓。是淚，是雨？我終究不必看清。
到底遇見了妳是禍是福？也許，即使有「如果」，我也會重複當初每一個選擇，重複這6年來的每一步。一步、一步踱過上學路上的便利店，我偶爾還是會想起妳當天在這綿言我名字、那莞爾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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